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宫人们的谈资无非就是皇城一隅的日常琐事,朝政时局对她们太过遥远,坊间传闻又不比皇室秘辛刺激。虽然她们什麽都能聊,但话题最终都会绕回当今圣上。
提及九五至尊,她们中总会有人露出钦佩的神情,虽已刻意压低声音,却仍能听出难以掩饰的激动与喜悦。颜如画静静聆听,随着时光流逝,也逐渐从她们的口中了解到赵怀恩更多的面貌,却与她认知中的大相迳庭。
那个发兵叛乱,弑父篡位的暴君,却是她们眼中除暴安良,拨乱反正的明君。
她们知她惩贪官、罚污吏、斩奸臣、除逆贼,却不知她丧尽天良、罔顾人伦、残杀皇嗣、折辱手足。
颜如画咬着颊内肉,赵怀泽虽与她成亲,诞下一子,却鲜少对她提及过往,聊至身处他乡的长姊时总是只以寥寥几句粗略带过。後来得知赵怀恩是在北境打仗後,赵怀泽砸碎了王府里的许多瓷器,急不可耐地入宫面圣,换来的却是殿前失仪,禁足一月的惩罚。
赵怀泽在她面前始终是温和谦逊,笑意盈盈的模样,那天是她第一次看见赵怀泽如此失态,为了他生死不明的姊姊。
而後宫人又一转话锋,将话题聊到承欢宫那位身上,每一次的谈话都是如此。她们地位低微,没资格前往主殿,承欢宫那位也不曾踏出宫殿一步,她们大多数人自然是不曾亲眼见过那位的,就算有幸被传唤至殿内办事,也仅能远远一瞥,见到的不过是那位隐於帷幔後方的朦胧身影,以及垂在床畔的半截皓腕。
有人猜测那位是至尊自北境带回来的侍宠,至尊打仗时九死一生为其所救,至尊与之一见锺情,遂将其带回赵国养;有人揣测那位是至尊在青楼赎回来的花魁,至尊微服出巡行至青楼,被其倾城美貌,天籁歌声所吸引,心生情愫,遂掷千金替其赎身,领回後宫好生豢养,并时不时前往承欢宫听美人抚琴吟唱;也有人说那位是至尊从他国抢回来的皇子,少时两小无猜,互订终生,却为时局所迫不得不含泪分开,待至尊坐上帝位,欲待与之再续前缘时,却惊闻那人已与他人成亲生子,因此至尊怒而发兵,将其掳回宫中囚禁。
众说纷纭,众口难调,每个版本的故事都比前一个更加狗血,精彩程度堪比茶楼说书人讲述的章回。
但是无一例外,她们口中的那位,容颜永远都是俊美而昳丽的。毕竟她们也想像不出来,究竟要生得何等天人之姿,才能让至尊独排众议,一意孤行,让他住在金碧辉煌的承欢宫中。
颜如画始终都平静地听着,哪怕真相与她们想像中的天差地别,她终究没戳破她们的幻想,告诉她们鲜血淋漓的事实,因为她早就无法说话了。可转念一想,人活着总是要有希望,有梦想,这个浣衣局位处承欢宫角落,就跟个冷宫一样,她们这些人就像是被打入了冷宫,做着最不起眼的粗活,生活早已被无趣无望的无能给瓦解,如今也就只有畅聊真假参半的秘闻故事,才能聊以慰藉,排遣她们孤独的青春。
和众人一样绾发盘髻的颜如画也就随波逐流,同她们一起在这乏人问津的角落里洗涤了足足一个春天的衣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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